老夫人面顯懷疑，胡姨娘是個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來的，說她會看不起姚錦馨，老夫人不信。

姚錦馨餘光偷瞄著老夫人，見此狀，趕忙道：“春芳，你快別說了，胡姨娘老實本分，她豈是那等子嬌蠻的？是我自已不好。”

“奴婢是為四小姐不平，辛辛苦苦做了那些點心，送去各個院子，二夫人、三夫人、各位小姐，哪個不稱讚一聲，味道極好，造型精美。可送去蘭芷苑的點心，胡姨娘像是怕極了似的，不是賞給下人就是送給大小姐。真不知胡姨娘是何居心！”

姚錦馨的阻攔不僅沒有讓春芳停下話頭，反而劈裏啪啦說了一大通，把一個為主子出頭的忠心丫頭表現得十足，而姚錦馨反而縮起身子，一副怕被連累的模樣。

老夫人活了這麽多年，什麽手段沒見識過？姚錦馨主仆的這番表現在她眼裏，就跟看跳梁小醜表演一般。她沒有拆穿，也沒有順著她們的意願走，只道：“既然如此，錦馨以後就少做點，別往蘭芷苑送就行。”

這個答案可不是姚錦馨想要的，她也不能表現得太明顯，輕聲應了：“是，我以後只做祖母的份例。”

私下裏和春芳交換個眼神，春芳壓低了聲音，卻又讓屋裏的人聽得見，嘟囔道：“胡姨娘敢如此囂張，不就是仗著她肚子裏有塊肉了麽！還不知道是真是假呢！故弄玄虛！”

“春芳！”姚錦馨似生氣了，擡高了聲音。

春芳卻似豁出去了般，撲嗵一聲跪下來：“老夫人，今日奴婢鬥膽了，胡姨娘那邊不知道怎麽回事，府裏的流言也不知是因何而起，如果是假的，胡姨娘也不出來澄清，如果是真的，胡姨娘就應該大大方方站出來告訴大家才對。如此故弄玄虛，敢問胡姨娘居心何在？”

姚錦馨似被嚇倒了，跟著撲嗵一聲跪下來：“祖母，請你不要怪罪春芳，她……她性子比較直，看我受了些委屈，便想為我鳴不平。祖母，請你看在她一心為主的份上，饒她一回。春芳，你快向祖母認錯！”

春芳卻是好骨氣，伏在地上了，嘴上仍道：“四小姐，奴婢覺得自已沒有說錯。老夫人若要怪就怪好了，奴婢就是看不得那等子小人作妖！”

府裏傳胡姨娘有孕的流言，老夫人知道得一清二楚。不過有姚初晴解釋在前，老夫人是相信姚初晴的，原沒打算管，想著也許過幾天流言就平息了，反正假的真不了，沒想到卻越傳越像真的。

而看胡姨娘最近的作派，讓老夫人也微微懷疑了，到底是真是假？

姚啟明最近忙公務，早出晚歸，好些天沒回後院了，所以流言還沒傳到他的耳朵裏。

看來是要早點確認才行，不然他回來了，聽說了之後，萬一是假的，空歡喜一場，心底又該有多失落。假如是真的，他回來了，來找自已兌現承諾，要扶正胡姨娘，她心裏也好早作打算。

因此老夫人道：“劉嬤嬤，去查一下這樣的流言是從哪裏傳出來的。亂嚼主子舌根，這樣的下人，不要也罷。胡姨娘不適這麽久，如果之前的大夫看不好，也是時候換一個大夫了。”

劉嬤嬤應聲而去。

姚錦馨與春芳在老夫人視線不及的地方，微微翹起嘴角，老夫人都出手了，看你胡姨娘能裝到什麽時候！

“祖母……”姚錦馨可憐兮兮喚道。

“快起來，怎麽一直跪著？”老夫人趕緊道。

“祖母，你能饒了春芳嗎？”

“她也是一片忠心，罷了，一並起來吧。”老夫人道。

“多謝祖母！”姚錦馨高興道。

春節也松了一口氣，“多謝老夫人。”

雖然姚錦馨再三打包票，一定不會讓自已有事，可她剛才說得那麽大義凜然，心裏也是在打鼓的，現在終於可以放心，老夫人不處罰自已。

劉嬤嬤是跟姚初晴交好的，她安排好之後，就叫來一個小丫頭，去了晴陽閣。

劉嬤嬤說，昨夜看星雲，今日會有雨，叫準備好雨傘，勿淋了雨。

月俏一頭霧水的傳了話，看著姚初晴了然的神情，又看看明朗的天空，問：“小姐，會下雨嗎？”

姚初晴笑了笑，語氣輕飄飄的，“誰知道呢？你叫小丫頭們看著天氣，天陰了，就收衣服。”

月俏哦了一聲，然後出去傳話。

姚初晴便帶著桑媽媽和如意去胡姨娘那邊了。

十全九美糕送給麻大夫去檢驗，也沒有任何不妥。麻大夫都不耐煩極了，認為她在惡整他，美其名曰驗毒，實則是故意送那麽精美的吃食去，讓他看著流口水卻不能吃吧？

麻大夫還說再有下一次，他就讓姚啟明多吃點苦頭了，別以為他沒有法子治她！

姚初晴可真是冤枉至極，從第三次開始，她知道麻大夫有些不耐煩之後，就讓新德去京城最好的點心鋪子買了點心，每天不重樣的送過去，這還讓麻大夫有微詞？

得，下次姚錦馨再送過來，她就直接送給麻大夫吧，有毒沒毒，反正他是妙醫不是嗎？

而姚錦馨從胡姨娘那裏離開，去了壽康苑，在老夫人面前的那一番表演，她也是知道的。

本來她還疑惑，姚錦馨每天送無毒的點心過來，這樣多此一舉的做法目的何在，原來是在這裏等著她們！

還有三嬸那邊也真沈得住氣，從那一次姚凈送了青梅糕過來試探之後，竟然一點動作都沒有，安靜得都讓她懷疑，她是不是懷疑錯了對象！

姚初晴毫不懷疑，劉嬤嬤派出去請大夫的人，請回來的大夫，一定是姚錦馨早就安排好了的。

姚錦馨這次有勇有謀，還真讓她刮目相看，到底是姚錦馨一個人的主意，還是有林姨娘或者姚苑麗在背後籌劃，她還真想看看結果會如何。

姚初晴跟胡姨娘按計劃安排好一切，剛停下來說了沒兩句話，就聽到小丫頭報老夫人來了。

胡姨娘馬上擡眼去看姚初晴，姚初晴是鎮定自若，可她的心卻如同擂鼓，說起來，她們這可是大逆不道啊！

老夫人都來了，胡姨娘是無論如何不敢再躺著拿喬的，她“虛弱無比”的跪在床榻前，面色暗黃憔悴，就連一頭青絲似乎都黯淡無光。

“婢妾給老夫人請安，婢妾身子不爭氣，帶累老夫人了。”

老夫人對自已不喜歡的人，是樣子都不想裝的。看著胡姨娘柔弱小白花的樣子，心裏就覺得氣極。好不容易克制著自已，冷淡道：“起來吧，看你這樣子，也不像是假裝的，回床上躺著去，我請了大夫過來，讓他給你看看。”

胡姨娘立即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，心虛的瞄了一眼姚初晴，再三道謝：“多謝老夫人垂憐，婢妾先前已經請大夫看過了，並無大礙，只是身子骨弱，恢覆得慢一些，不敢勞煩老夫人如此大動幹戈。”

“胡姨娘，你可千萬不要諱疾忌醫，你先前那大夫不知道本事有沒有到家，你一點小風寒竟拖了這麽久。萬一拖成大病可不好了，父親與長姐都看重於你，都指望你能夠為我們添兩個弟弟妹妹，再者這是祖母一番好意，你再三推辭，未免不妥吧？”姚錦馨在一旁故作擔憂地道。

胡姨娘臉色更加惶恐不安了，囁囁地，“四小姐言重了，婢妾不敢，婢妾多謝老夫人恩典。”

姚錦馨卻看了一眼姚初晴，胡姨娘這副樣子，她都不幫著說幾句話嗎？

老夫人更加不耐煩，實在想不通姚啟明看中胡姨娘哪一點，就這種卑賤懦弱的樣子，上得了什麽臺面？想扶正？下輩子多燒點高香，下下輩子再做這個夢吧！

“胡姨娘，你先去床上躺著，看看祖母帶來的大夫怎麽說。”姚初晴終於開口，虛扶了一下胡姨娘，把她往床上帶。

胡姨娘顫顫驚驚的上了床，剛放下帳子，劉嬤嬤就帶著一個三十出頭的年輕大夫進來了。

姚初晴與姚錦馨是未婚女子，這時也避到屏風後面，只留下老夫人端坐著。

大夫先行了禮，報了家門，行了老夫人示意，才轉向床榻。

把脈時，大夫屏氣斂息，好一會之後，才開口：“這位小夫人應該是胞宮生寒，導致氣血阻滯而經血不調，此癥由來已久，須得好生調養才是。前段時日，小夫人日思夜想，睡眠不好，白日操勞，積郁成疾。精神一松懈，身體便虛了，才導致風邪入體。無妨的，只要放寬心思，服我幾貼藥就行了。”

小夫人，這是對姨娘的尊稱。

只是風寒和經血不調嗎？

老夫人面色不變，“恒安堂的秋大夫最擅女科，夏大夫既然是秋大夫的得意弟子，想來是得了秋大夫真傳的。”

大夫恭敬道：“承蒙老夫人看得起，鄙人自當盡力。”

“敢問夏大夫，我家這位的脈象如何？”老夫人還是懷疑。

“小夫人的脈象浮緊，重按細滯，寒熱頭痛，遍體酸疼，是太陽之經，為風寒所束縛，陽明之腑，有濕濁之蘊蓄也，當用表裏兩解之。川羌活一錢，防風一錢，紫蘇一錢，白杏仁三錢，連翹三錢……兩帖即可愈。”夏大夫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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